杨源水：冰火二爷（上）乡村人物系列之二

枣乡纪事

他，曾经因损毁下游村防洪土坝、排除本村洪灾险情险些丧命，一时间成为村际英雄；他，曾经因拐走残废军人的女人坐过牢房；他，靠钻落实政策空子，赖上油田闹了个病退职工；他，不惜坑害一个善良的公职女人骗贷，毁掉这位女人和她两个孩子的前程……

从年轻时遭非议、挨毒打、坐牢房的冰点，到财大气粗说三道四的燃点。他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生经历，带给村人的却是诸多的疑虑和无奈的思索。——题记

冰火二爷（上）

 杨二爷，原本是他给自己的封号。那年，一位县城的科长在我们村蹲点，早晨围着村查看社员出勤情况时，正好遇上他戴着墨镜闲逛。问他为啥没出工，他说不愿意干活。问他是谁，他说我是杨二爷。驻村干部火了，准备拿他当反面典型开会拾倒（批斗），村干部急忙打着圆盘子解释。说他是本村有名的“潮伙（缺心眼）”，因他们家是村里的穷大辈，他个人又真是排行老二，小辈份的人称他二爷惯了，他这么说并没有污辱别人的意思。尽管如此，驻村干部还是在大会上重重地斥责了他，并责令他以后必须按时出工，否则就按破坏农业生产，将他弄到公社去从严论处。这事很快就过去了，可杨二爷的称谓经驻村干部在会上的反复理论，在本村乃至周边村庄就叫响了。

杨二爷，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闹大水的时候。那年，他带头扒邻村防水堤堰，被人家打得差点搭上性命。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烈当头的正午，我随着好奇的人群，一路小跑来到了与邻村隔界沟堤上。

在夏日热骄阳下，只见二爷的上半身在一把油纸伞的遮阴下，充满泥土的头发遮掩着浮肿的脸上，布满了红一块青一块和淌血的伤痕，浑身上下的衣裤上满是干湿相间的泥土。他的家人哭着骂着正在为他清理身上的污物，并用小碗帮着他往嘴里饮水。二爷一边呲牙咧嘴地向询问的人们，诉说着挨打的经历；一边历数打他最凶的人名，并咬牙切齿地发着，一定要报仇雪恨的毒誓。在南北走向的干沟东岸，重新筑起的堤堰下的一大片飘浮着秋作物混浊的积水，已溃毁的沟堤上，还残留着洪水在最高位时留下的痕迹。不远处的下游村庄，还在略有减势的大水围困和浸泡之中……

在围观人们的窃窃私语中我方才得知，就在昨天的夜里，二爷伙同几个自家房屋已进水的年轻人，凫着水扒开了下游邻村用木桩、门板和装上泥土的麻袋口袋筑起的堤堰，泄下了我们村大田和村庄的积水。当邻村被淹后得知此事是以二爷为首干的，就组织了几十个年轻人赶到二爷带队割谷子的地里，先是不由分说别胳膊揪头发的一通毒打，紧接着又将他拖进了深深的水里边淹边打，并声言要他的性命。村里赶过来的人多了，邻村的人们才逃遁而去。人们将奄奄一息的二爷从水里打捞出来后，先是控出了他被灌满了的一肚子混水，又找来家人进行护理。公社的干部在村干的陪同下赶来之后，见呼唤邻村干部没有回音，一位姓马的乡长便凫水到对岸的村里进行调解处理。最后的结果如何，时置幼稚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此后不久，我又听说二爷还真在近邻集日的人群中，堵截到了一个参与打他的“小哑巴”，伙同本村的几个年轻人回报以致命的毒打，也算是报了仇，雪了恨。从此，他时常将如何扒沟堤、泄洪水解救村子被淹之急，为全村排涝多少亩，以及打得“小哑巴”怎样哭爹喊娘作为谈资，自称是村里的英雄。而了解根底的人们都知道，他当时的作为，实际上是为了解救自己家房屋进水的燃眉之急。善良的村人们也深知，全村人都是扒堤泄洪的受益者，加上本地素有“当庄不向外来”的传统理念，不管怎么说确实是以本村的受益，损害了邻村的利益。因此，一直以来也没有人拿出闲功夫，非要与他理论当初的真正动机。　　

 二爷的时运降到最低的冰点，是在他当了小队长与本村一位有夫之妇有了恋情，被其男人致命毒打后押送县公安局开始的。

因为二爷母亲早逝，加之本人不仅不听其父的管教，还时常对老人施以打骂，有一次险些将其老爹掐死。老人向村干部告状之后，本村的团员青年曾以晚间开会为由，将他骗进会场后，吹灭泡子灯（一种点煤油的灯）后，对他进行了打“乱把掌”的教育。起初他不知为什么挨打，到后来听到人们边打边谴责他打骂老人的丑行，他自知理亏连连求饶逃出会场，此后，他没精打采地安顿了好些时日。

在多数村人的眼中，二爷是属于那种缺少教养、没有出息的“另类”人等。再加上他家房屋破旧生活穷困，到二十多岁他还没有人给他介绍对象，按当时农村的习俗，男孩过了十七八岁还没结婚，不是本人有残号就是家庭原因，一般就有打一辈子光棍的危险了。这一点连二爷自己也非常清楚，待打发老爹入土后，他真正成了一个人吃饭了全家人不挨饿的孤家寡人。农村实施划小经营单位时，村里的四个生产小队全部一分为二。二爷所在的小队因为没人愿意应承除了摧人下地得罪自家爷们再没有其他好处的差事，二爷便有幸被“萝卜地里选瓜”，当上了生产小队的队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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